阿芳的婆婆知道了阿芳的遭遇,給了她錢財和糧食,叫她趕快逃走。李月說阿芳有血性,就是這個時候爆發了。她逃走了,婆婆也活不成,兩人商量了一起走。阿芳在臨走之前摸到大伯家捅死了八歲的男孩兒,又放火燒了自己家三間白牆黛瓦的屋子,連著大伯小叔家的屋子一起燒,然後趁亂逃離。
這是一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女子。
趙彥恆當然明白宗族之間為了田地房屋相互欺凌的醜態,聽了這席話就慎重多了,卻淡笑道:“這仇還沒有報完,她們逃了出來,屋子是燒了,二十畝地和楊梅林還是被人侵吞了……”
奸|汙了阿芳的大伯還活著,而且田畝和梅林極有可能被他侵吞的。
想來阿芳最想殺的人是大伯,不過被奸|汙那會兒她都反抗不得,也是殺不了他。
李月知道趙彥恆在想什麼了,趙彥恆說了出來道:“就怕一個人軟得扶不起來,有點血性是好事。我正愁有恩沒處施,餘下的事我來和阿芳說。”
李月去了後院看女兒,書房裡李斐寫了幾十張字,因為心緒不穩,也就是在那裡潑墨而已,寫了一張就揉成一團扔在地上,一個紙團砸在李月腳下。
李斐聽著動靜抬頭,眼神灰撲撲的,暗啞的道:“娘……”
李月緩緩的走近,看到李斐手上的湖筆,筆鋒都挫了,道:“糟蹋了一支好筆。”
那麼一說,李斐把手上的筆一擱。
李月從竹雕赤壁泛舟筆筒裡再拿出一筆湖筆遞給李斐,笑道:“這才哪到哪兒,繼續糟蹋,把屋子推到了都成啊,娘支援你。”
此話不是開玩笑的,李月惱起來的時候,就是這種破壞力。李斐寄予了一絲希望問:“您也勸不了他嗎?”
“襄王心毅志堅。”李月半褒半貶。
男人嘛,軟耳朵不行,勸了不聽也不行。
“他身在皇家,他見慣了這些事情,他是習以為常。”李月和李斐心平靜氣的說話,道:“而且,讓阿芳那樣貧賤的血液融入到皇室高貴的血統之中,在他的見識裡,這是恩典。至於這中間阿芳要遭遇什麼,做任何事情,怎麼能沒一點兒坎坷呢。”
趙彥恆說過恩澤父母,惠及後代。和皇家沾親帶故就是有諸多的好處,想想宮裡的靖嬪,宮外的洪家,這份好處讓多少人趨之若鶩,奮力一搏。
李斐奪過李斐手裡的湖筆,筆尖朝下摁在書桌上,怒道:“娘,我討厭這種事情。衛王妃固然有過失,讓阿芳與衛王為妾,我也有兔死狐悲之感。這算什麼事?阿芳進了衛王府,孫玉燕為難了她,甚至是要了她的性命,我會為阿芳難過;但是作為妻子,被外人壓制而不能隨意處置丈夫的妾室,這是所有正室的悲哀。我和孫玉燕同為王妃,焉知孫玉燕今日的悲哀,不是我明日的悲哀。”
“人皆養兒望聰明,我被聰明誤半生。唯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白頭。”說到白頭,李月摸著李斐烏黑的鬢髮,道:“慧極必傷,我總是擔心著,因為這份聰慧的心思,傷著你的心情。我好像後悔了,應該把你養得愚鈍一點。”
有熱淚盈眶,李斐梗著脖子倔強的道:“我寧願清醒的活著,即使它痛苦,也不要愚昧的活著,儘管愚昧有時會把人陷在無知的快樂中。”
李月實在說不出勸慰的話來,因為她如今也被自己的聰慧所擾。
李斐看到李月深思惘然,才想起來她這樣煩惱的心情也會影響母親的心情,反過頭安慰起李月道:“他不至於那麼薄涼,是我說得太嚴重了,我只是想鬧一鬧而已。衛王妃要被他們強行塞妾了,這是襄王府出來的人,理智上他說得再有道理,情緒上我也要排斥的。這種事情我是必須要鬧一鬧的。”
“夜已經深了,你明天過來坐坐吧。”
夜確實是深了,李月出了書房,察覺到趙彥恆站立在門邊,芝蘭玉樹。李月步履不停,闖入夜色之中。
“我不是傻子。”趙彥恆對融入夜色中丈母孃的背影高喊,又顯出身形,對不想和他說話,不想見到他,正傳過了身從屋後離去的李斐喊:“我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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