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慶的屍體存放在大理寺,唐頌在散值後來到大理寺,燕序齊帶她來到一間獄室內,唐頌蹲下身揭開一張草蓆,下面鋪滿了冰,冰層上的屍首已呈現出腐爛的狀態,膿水四下滲透,散發著一陣一陣的惡臭。
唐頌看向呂慶的脖頸,此處的勒溝也已腐爛,失去了最初的痕跡。確實,繼續存放屍體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隨著天氣越來越熱,腐肉只會生出蛆蟲,而不能再作為證據。
燕序齊道:“上林署的冰一直沒斷過,但也只能起到延緩屍體腐爛的速度,無法杜絕。”
唐頌放下草蓆,起身同燕序齊一起往獄外走,“這次是一條人命,不知下次又會使什麼手段。”燕序齊無奈輕嘆。
他們不會草菅人命,所以他們只能延遲做出判斷和決定。唐頌看著自己的長靴踩在陰暗的地面上一步一步的邁,“池浚是齊王的人,殺害呂慶的兇手也最有可能是齊王的人,池浚若知兇手為何人卻知情不報,三法司永遠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燕序齊道:“原本三法司共事是為了鞫理大案,如今是為了什麼?禦史臺代表個人的立場,大理寺和刑部成了個人立場的佐證,佐證一個表面的公正,這不是虛偽又是什麼?”
燕序齊雅量高致,即使是質問,他的語氣依舊平和,但在狹窄獄室的通道內,這聲質問驚天動地。
唐頌抬頭看向獄室的出口,“池浚是玉向的科考同年,你們共事多次,依玉向看,此人的能力到底如何?”
燕序齊一邊回憶一邊道:“思慮嚴謹,辦案手段合規守法,為人謙遜,三法司之間的相處絕對算的上是融洽,但這都是表象。慎王謀反案,三法司查出了所謂誤殺慎王良娣虞扶箬的兩個南北衙的兵士,呂慶這案子,任何形跡都查不到。這兩個結果可能都是池浚預知的結果,那麼他的能力從何印證?”
那麼問題就來了。
唐頌心底忽然湧一絲寒意,她沉吟道:“由軍糧案牽扯出的杭州賦稅案,是池浚南下負責調查的,不出一個月就查得一清二楚,此案能夠印證池浚的能力麼?”
燕序齊停下步子,立在了原地。唐頌回身看向他,兩人在逼仄的過道內對視,唐頌微微偏頭,不解的問:“玉向可想起了什麼?”
“我在想葉赫這個人。”他答。
“葉赫?”唐頌眉頭緊蹙。
如何會提到葉赫?
僅有兩人所在的場地內,氛圍竟然也能變得如此詭異莫名。
燕序齊和她一樣,臉上浮現出迷茫之色,“唐頌,我不明白為什麼,但我突然想起了葉赫,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玉向請說。”
於是燕序齊將葉赫行刑之時所發生的一切告知了她,唐頌緩慢在過道內踱步,腦海裡逐漸勾勒出一幅畫面,是葉赫臨終前和燕序齊對話的那個場景。
最後,燕序齊道:“我總覺得葉赫身上還藏有秘密,但是我不確信。此事一直在我心裡壓著,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你。”
唐頌不斷回想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最後垂眼靠在牆上抱胸說:“葉赫生前與玉向來往甚少,與玉向之間沒有私仇,那日卻出言諷刺獄政不公,一個不懼死的人,為何要逞這等口舌之快?”
燕序齊道:“我甚至有些不明白他的真實意圖,他是燕王的人,他知道燕王要殺他,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唐頌抬眸:“先帝駕崩後,四王奪嫡,自那之後三法司查的案就再未公正過,上一次三法司秉公執法還是重審軍糧案,還上官瑾等人清白的那一次。”
燕序齊凝神片刻後頷首:“這就是葉赫給我的感覺,他諷刺的似乎是當下的獄政。”
而當下的獄政不公主因是禦史臺,禦史臺長官禦史大夫正是池浚。
兩人寒毛直豎,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葉赫是燕王的人,池浚是齊王的人。”唐頌自言自語的道:“他們各為其主,如今已是陰陽兩隔,兩人之間會有關系麼?等等,慎王謀反自刎後,葉赫夥同慎王私藏龍袍的罪名也是由三法司定奪的,在慎王謀反一案中,兩人是有交集的。”
“不錯,”燕序齊仔細回憶,隨即搖頭道:“但是在審訊過程中,池浚、我還有萬鶴立,我們三人從始至終一同審訊葉赫,池浚和葉赫的行為舉動沒有異常之處。唐頌,你私下裡肯定調查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