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房裡,姬寅禮端過御前宮監遞來的茶碗,掀開茶蓋稍微吹了吹。
“這就是他寫的賦?”
劉順忙回道:“回殿下,正是那陳大人親筆所書。可要喚那前去取賦文的小喜子進殿,細問一番?”
“不必了。”姬寅禮端起茶碗慢喝過口,目光從呈在御案上的那篇《昊天聖德賦》上一掃而過,“果真是筆力荒疏,枉費三傑之名。以管窺豹,不難看出群臣荒廢度日已久。”
隨手將茶碗朝案上一擱,他撣袖起身,從旁側紅漆託木盤裡拿過七梁朝冠,繞過御案就穩步往殿外走去。
“劉順,今個不必跟來了。”
正亦步亦趨跟著的劉順,乍然一聽,手腳都僵住了。
在他惶悚不安,以為自己哪裡做錯惹了主子厭棄,正要跪地磕頭認錯時,忽的又聽前方的主子傳來了第二句——
“過會公孫桓會送來詔諭,你帶去翰林院,替我申飭三傑。”
踏出殿門的姬寅禮,繫好朝冠細帶,輕描淡寫的下令。
待他家主子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劉順才劫後餘生的大喘口氣。原來倒運的是旁人,幸好,幸好。
話說陳今昭這裡,因為值宿的緣故,所以今早就不必趕去宣治殿前點卯了,只需在翰林院靜待眾人回來就成。
鹿衡玉點完卯回翰林院,在見到陳今昭時,差點沒敢認。
“你、你,你咋這般模樣?”
不怪他驚到失語,實在是那陳今昭此刻的狀態太過嚇人了些。但見她掛著兩烏圈的臉灰敗敗的,蒼白的嘴唇起了皮,官帽戴歪了,官袍也皺了,袖擺、前襟上還都染了墨跡,偏好似她自個卻渾然不知,此刻正睜著雙無神的眼空洞望著前方,一副魂遊天外的喪喪模樣。
鹿衡玉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這潦草的、烏糟糟模樣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那從來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神采奕奕的好搭子,陳今昭。
只是一夜不見而已!
難道獨值一宿,人就會變成這樣的嗎?
簡直恐怖如斯!
此時別說鹿衡玉了,翰林院的其他官員也皆是震驚。不少人的目光不由偷瞄向上官方向,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他們上官只堪堪出手施一小策,那三傑便要招架不住了。
連上官都開始自我懷疑起來,莫不當真是磋磨過甚?
鹿衡玉小心翼翼湊近陳今昭,偷偷問:“沒出什麼事吧?”
經歷了一夜的驚心動魄,陳今昭當真是攢了滿肚子的苦水想與人吐訴,但這翰林院實在不是說話的地,遂也只能將話憋住,而後有氣無力的給對方個改日再細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