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樂師們見臺上突然新上來個姑娘,也是一驚,又恐於那幾位醉酒的公子發難,到底沒敢多說話,只專心奏著樂,唯恐彈錯音驚擾了貴人。
恰如唐瓔所說,臺下的幾個公子哥兒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臺上多了個人,這令唐瓔信心大增。她湊近觀察了下姑娘們的舞步,而後依葫蘆畫瓢混入了起舞中的隊伍中,再順勢轉下戲臺,成功抵達另一扇門的附近。
瞥見她走過來了,黎靖北也不再留戀,蓮步輕移就拐到了戲臺邊緣,方欲下臺時,不慎被底下的一名男子給瞧見了。
“嘿! 美人兒,你跳錯了!”
兩人視線相交,唐瓔心下一驚,正準備催黎靖北快些離開,那男子卻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染了脂粉的手往黎靖北的臉蛋就是一摸,嘴裡含糊道:“哎喲這小臉蛋兒可嫩的呀~抬起頭來,讓哥哥好生瞧瞧~”
說罷,又摸了摸黎靖北身上的藍衫,兀自奇怪著:“你這裙子布料怪好的,但又感覺不像裙子。誒?等等…你肩膀上怎麼還長了根刺?”他說的是黎靖北左肩上的匕首。
燈光太暗,他看不真切,才會錯把匕首當成了“刺。”
唐瓔嘴角一抽,定睛一看,突然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黎靖北被他一碰,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惡地甩開了他的手,那公子卻猶自未覺,“美人兒莫慌,哥哥替你拔下來。”他勾著黎靖北腰間的絲緞兀自靡笑,意有所指道:“反正不管是什麼衫子,夜間都是要給哥哥脫下來的。”
黎靖北面沉如水,妖眸似刀,周身的寒氣將那人震了震。
那浪蕩公子默默吞了下口水。不知為何...他竟然在一個青樓女子身上感受到了高位者的氣息,嚇得趕緊鬆了手。可一轉頭,他又瞥見了黎靖北那張妍麗的側臉,眼尾的一顆紅痣若隱若現。
這小模樣,委實勾人。
“嘿嘿,清冷的美人兒我也疼。”他不想管了,作勢就要往黎靖北臉上親。
“公子——”
關鍵時刻,唐瓔喊了他一聲,他抬頭,只見一個容色清麗的公子立在他的眼前,朝他微微一笑。
這公子面如冠玉,眉目清秀,長得比他好看多了,他便以這人是來搶他美人兒的,不由一陣羞惱,“哪裡來的王八羔子!你知道我爹是...”他頓了頓,剎時顯得有些猶豫。
唐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附耳提醒道:“公子,我方才瞧見知縣大人似乎正往這邊過來了,您小心些。”
聽得這話,那公子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什麼美人兒,撂了幾錠銀子就匆匆走了。趁席間得其他幾人尚未反應過來,唐瓔拉著黎靖北迅速穿過戲臺,閃進了暗門。
暗門後是點妝房,專供姑娘們上臺前作妝、更衣使用,此刻倒成了兩人暫時的庇難所。
“那人是誰?”
經過方才的一番扭動,黎靖北的左肩處又被血水濡濕,臉上的痛苦之色也愈發明顯,額間汗如雨下。
唐瓔替他拆了布,淡淡解釋道:“師父出事後,最初接手此案的人是本地的縣令,他兒子當時也跟著一起來過靈桑寺,也就是方才那人,我當時正在做早課,是以有些印象。”
黎靖北既來了維揚,想必也已經知道了她在靈桑寺待了兩年的事,她沒必要刻意隱瞞。
撕開層層布料後,唐瓔手一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陛下…”
黎靖北低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把插在他肩頭的匕首往裡頭進了寸許,似乎還抵到了骨頭,也難怪他從方才起就覺得比之前更痛了...
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額間滾下,痛感蠶食著他的肉身,可意識卻空前清醒。
他小口喘著氣,微微支起上身,銳眸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女子,“阿瓔,我記得你會醫。”
對上黎靖北沉靜的眸子,唐瓔愣了一下,垂下眼瞼,“陛下若是信得過我,倒是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