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灰衣男子心頭一凜——江山是說讓就能讓的麼?
謀權篡位可是大罪,周遭的遊客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灰衣男子徹底慌了,卻依舊硬著頭皮強撐道:“無德之人不堪為天下之主,況且......”
他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心裡頭莫名又多了些底氣,急思之下,一連串的問題奔湧而出。
“青州時疫那年,朝廷下發的賑災款去了何處?恁多錢財,多少落入了百姓手中,多少又被‘有心之人’貪走了?那人為何要遷延物資的發放?以及……”
他掃了黎靖北一眼,意有所指道:“劉太傅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此言一出,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眾人皆知,嘉寧年間的那場時疫,賑災一事乃是先帝下令讓太子督辦的,灰衣男子雖未明說那“有心之人”是誰,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指的是天子。
話說到這一層,已是明晃晃的挑釁。
唐瓔卻是不服。
當年的事兒,她和阿姊是最清楚的——
朝廷下發的那批賑災款早在黎靖北去往青州府之前便被齊向安和易顯合謀侵吞了,隨後,太子在運送物資的途中又遭遇落石,被靖王的人惡意堵在山洞中,一行人連著餓了幾日幾夜。
石洞的門破開後,黎靖北因心憂百姓,顧不上用食,更顧不得休息,拖著疲憊的身子馬不停蹄地將物資送到了饑民手中,最大限度地緩解了災情,至於劉澤騫的死......
唐瓔見不得自己的男人名聲被辱,眸色微變,厲聲駁斥道——
“大膽刁民!陛下跟前豈敢妄語!”
示完威,她冷靜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貝齒輕咬,嗓音微微有些顫抖。
“劉太傅乃天子恩師,陛下對其景仰孺慕,一日不敢忘恩。太傅致仕後,獨自避居青州府,陛下哪怕政務再忙,每年依舊會抽空前往外省登門拜訪,未曾懈怠,不僅如此,便是連本官的阿姊也.....”
說到此處,她忽然覺得有些無力,還想再說些什麼,指腹處傳來一陣溫暖。
——是黎靖北的手。
“無妨。”
男人對他搖了搖頭,聲音是極致溫柔。
言訖,他將目光對準那名灰衣男子,夕光下,審視之意盡顯。
“你對朕的生平倒是瞭解得透徹。”
不待那男子有所反應,他又垂眸看向眾人——
“爾等所求,朕都聽到了,回宮後亦會認真考慮。今日天色不早了,朕過幾日再給諸君一個答複,如何?”
聽言,灰衣男子瞳孔微縮,一時竟有些無措。他顯然沒料到這九五至尊竟這般容易被說動。
畢竟,在臣民的口誅筆伐下退位讓賢,那可是奇恥大辱。
正思索著,天子沉寒的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
“若無其他事,諸位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