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第一次主動碰觸人類。她爪尖小心地勾住陳凡的衣角,像幼貓試探著走出黑暗的樹洞。當黎明的第一縷光穿透洞口的藤蔓時,陳凡發現肩膀多了個溫暖的重量——雪莉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靠了過來,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這是被斬斷八次尾巴都不曾示弱的戰士,第一次放下戒備的瞬間。
陰影中的窺視
陳凡將最後一塊苔蘚塞進牆縫,確保破屋的裂縫不再透光。雪莉蜷縮在角落的草堆上,新換的繃帶在晨光中泛著潔淨的灰白。她耳朵突然轉動,捕捉到陳凡腰間水袋晃動的聲響——這三天他帶回來的清水越來越少。
“今天要去北面的溪谷。“陳凡用炭灰抹黑臉,故意讓聲音顯得輕鬆。但雪莉的鼻子早已嗅到真相:他皮甲內側的血腥味比昨日更濃,那是深入黑森林才會沾染的魔物氣息。
當陳凡轉身時,雪莉突然撲到門邊,殘缺的尾巴攔在門檻。“有人在盯梢。“她喉嚨裡滾動的不是貓鳴,而是某種陳凡從未聽過的低頻震動,“東邊第三棵橡樹,樹冠層。“
陳凡繫腰帶的動作絲毫未頓,但瞳孔猛地收縮。三天前他就注意到那棵樹的異常——本該住滿夜梟的樹冠安靜得可怕。他假裝整理箭袋,藉著彎腰的瞬間從門縫瞥見:一根不該存在的藤蔓垂在樹幹背面,末端的結釦是血爪幫特有的殺人結。
“羅德的人。“陳凡往火塘裡撒了把苦艾草,刺鼻的煙霧能掩蓋雪莉的氣味,“你恢復得比預期快。“他故意提高音量,同時用炭筆在門板寫下“隔牆有耳“。
飢餓的豺狼
“那小子今天又在老瘸子那裡換了銀幣。“獨眼卡爾舔著匕首上的肉渣,三枚銅板在桌面上排成一線,“南巷的草藥販子說...他上週出了兩株月光藤。“
瘸子傑克的木拐狠狠碾碎地上的甲蟲,粘液沾滿柺杖底部的鐵皮:“血爪幫的規矩,貧民窟每筆交易抽三成。“他忽然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但那雜種居然敢繞開我們...“
陰暗酒館的角落裡,羅德的金牙在劣質麥酒的反光中閃爍。他指尖摩挲著陳凡昨天“不小心“遺落的箭簇——箭尾纏繞著罕見的赤雪蛇筋。
“二十天。“羅德突然捏碎陶杯,瓷片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從挖野菜到獵魔物...“他沾血的手指在木桌上劃出深深血痕,“那賤民要麼找到了寶藏,要麼——“他猛地揪住獨眼卡爾的衣領,“在偷偷養著什麼值錢東西。“
酒館後門傳來輕微的“咔嗒“聲。陳凡的影子從門縫一閃而過,他懷裡鼓脹的皮袋正滲出暗金色的液體——那是月光貂的血,在黑市價比黃金。
雪莉的內心獨白
當第七縷晨光透過茅草屋的縫隙時,雪莉發現自己正用舌尖輕舔陳凡昨晚用過的木碗。這個發現讓她渾身僵硬——在拍賣場訓練出的條件反射本該讓她連人類的唾液都避之不及。碗沿殘留的肉湯早已冷卻,卻比任何貴族宴席上的珍饈都令她戰慄。
她突然想起昨夜陳凡歸來時的模樣:皮甲縫隙裡嵌著黑森林的毒藤刺,卻先把完好的那半塊黑麵包遞給她。月光下他清理傷口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那是經歷過無數次獨自包紮才能練就的技巧。
雪莉的爪子無意識地在草墊上抓撓。三天前她還會在陳凡熟睡時把石匕藏在尾巴下,現在卻開始偷偷調整睡姿——只為讓那個總做噩夢的人類能靠得更安穩些。這種改變令她自己都感到恐懼,就像被斬斷八次的尾巴突然又生出新芽。
陳凡的牽掛
陳凡在溪邊剖開月光貂的肚子時,動作突然停頓。他盯著掌心那枚發光的膽囊,想起雪莉昨晚蜷縮在火塘邊的模樣——她舔舐傷口的樣子太像他前世養過的那隻流浪貓。這個聯想讓他險些割破手指,自從穿越以來,他第一次在危險的狩獵中分心。
返程時他故意繞遠路,只為採集那種能讓獸耳族毛髮發亮的銀漿果。
當陳凡渾身是血推開門時,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的警惕低吼,而是一雙在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紫瞳。
他們誰都沒有說破,但破茅草屋裡的火光從此亮得能驅散整片黑森林的黑暗。
第二十一天清晨,陳凡數完皮袋裡最後三枚銀幣時,指甲縫裡還殘留著昨天那頭影狼的血跡。
“夠了。“陳凡用沾著獸血的布條纏緊腰間滲血的傷口,皮甲內側縫著的金線草粉末讓疼痛變得鈍重。他望向茅草屋角落,雪莉的耳朵在睡夢中微微抖動。
黑森林邊緣的早市剛支起帳篷,陳凡就站在了老雷克斯的武器攤前。晨霧中,那把騎士劍靜靜躺在褪色的紅絨布上,劍身上流動著寒光。
“小子,你確定要這個?“老雷克斯的大眼掃過陳凡皮甲上密密麻麻的修補痕跡,“貧民窟的獵戶用短刀就夠了。“他故意把騎士劍的價格多說五個銀幣,這是對付執著顧客的老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