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竟,鄺玉兩步近前:“殿下又沒說不讓你們住,戲還多的不行。”
時交亥時,明晟已換好常服,用了晚膳瞑坐外殿等著自發來負荊請罪的人物。少年跨進殿門後每一步都走得方寸漫長,他彎腰深躬周全禮節,瞥眼太子對坐的茶盅嘴角悄然上揚,爾後駐站原地風聲不動。
近乎一刻鐘的沉默對峙,明晟才深深長長嘆口氣:“坐過來吧。”
廉衡無聲落座。
見其毫無開口之意,明晟略韞:“架子倒越端越大,既是自覺來請罪的,不該先行開口說點什麼?”
廉衡坦然道:“貪蠹死不足惜,我不認為殿下會因他們怨憤於我。”
明晟冷笑一聲。
廉衡:“徐恩祖是馬大人活活推出來頂缸的,他之覆滅罪不在我。”
明晟捏緊手底茶盅:“那你今夜來做甚?”
廉衡猶豫幾許:“是為明天的人。”
太子爺心頭“錚”得繃了一下,他盡力壓制韞容:“怎麼,襄王府斷不掉我東宮所有臂膀誓不罷休麼?”
退守門口的鄺玉瞪眼施步正,心道:你們又要搞什麼鬼?
施步正自然答不出所以然,只能虛虛地望向夜空,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念同鄺玉一直能氣勢相抗的秋豪,更想念忠純乾淨的蠻鵲,他深知他不適合待在這種壓抑場合中添亂堵己。他已迫不及待要去到南境。他很想衝進去拉走少年道:我們不要再待京城裡跟那些官宦陰來陰去了,我們帶著蠻鵲一塊去南境,那裡有山有水有主子。
明胤終究是他們的主心骨坐纛者!
屋內,廉衡小聲翼翼:“此人,當由太子殿下抉擇處理,殿下若同意妹婿撕破他偽善面具,明日派鄺護衛協同周遠圖押一個人趕赴都察院即是,若心生不忍,亦知會我等一聲,我們替您保全了此人便是。”
明晟聽出了話音,神色立凝:“你都如此說了,看來已篤定我會撕開此人面具。”
廉衡搖頭:“換做別人我敢篤定,但此人,妹婿沒膽擅賭。”
明晟心底打了個突,脫嘴問:“誰?”
廉衡望向門邊,明晟道:“鄺玉,將門帶上,沒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鄺玉叉手應是,不由得瞥眼廉衡,心說你怎麼就割不盡韭菜一茬一茬沒玩沒了呢?
殿門緊合,太子語調也已然冷硬:“說吧!”
縱然廉衡以膽大著稱,但跑東宮裡坐太子爺跟前出言要扳倒其老丈人這種傷陰騭的事也不能不謂之不知死活!他揩了揩手心碎汗,捏緊袍襟一字一頓:“齊汝海。”
“齊”字出口時明晟臉色即青,“汝”字出口時他手底茶盅已似要被捏碎,“海”字出口時眼裡已湧現殺意,待他老丈人名字被廉衡一字一頓叫全乎後,前一秒還在桌上的茶盅後一秒擦著廉衡耳根摔飛到地上,稀碎,“哐鐺”一聲尖銳刺耳,震得廉衡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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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步正要衝進去,鄺玉攔道:“殿下有令不得擅闖。”草莽凸擼下腦袋,只好扒著門縫望裡頭拼命瞅。
明晟端著前所未有的陰寒表情盯著他,一字一咬:“你再說一遍?”
廉衡吞嚥口口水強自鎮定,迎上他目光再度言簡意賅推出一顆雷:“梁道乾。”太子爺咬肌不由得跳了跳,太陽穴青筋慢慢回平,臉色卻開始層層蒼白。廉衡心底大喘口氣,高懸於嗓眼的鐵膽終於安放回臟腑之內,他再次揩了揩手心冷汗,有意不緊不慢解釋道:“日前,他從齊府逃出,為我所救。”
明晟閉上了眼。顯然,齊府那夜變生異動他是知道的,齊汝海全城密捕著什麼人他亦是清楚的,出於關心他甚至還親自登門問詢了安危情狀,然而齊汝海竟只是和風細雨哄他說:不過幾個打家劫舍的草寇強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