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貴女,商戶女兒,都喜歡在夏日入手一把魏河鎮出品的團扇,在炎熱之夏,素手芊芊,搖動手中瑩白團扇,如天上月捧於手心,又聞鼻尖充盈草葉和梔子花香氣,悠然芬芳,多情女子此時,只怕要和月宮嫦娥感同身受了。
這魏河鎮沿江的水草綿延不絕,生生不息,就像這魏河鎮的居民,來去往往,香火不斷。
宋明遠是在夏日最熱的那天來到的魏河鎮。魏河鎮今日不曾落雨,天空乾淨如洗過,月牙彎,星子如一把碎銀灑下,又大又涼。
無風,家家戶戶都搖蒲扇。魏河鎮的蒲扇自然也是用魏河鎮的水草草芯做成。不講究什麼團扇什麼精巧,那都是隨處可見的東西,家家戶戶都晾曬著,實在是想不到這扇子送到金陵福州或者北荒之後居然能身價倍漲......魏河鎮的不怎麼出鎮,一是難,二是生活飽足,沒得必要為了出個鎮子翻山越嶺的。倒是收扇集框的商隊勤快。三月來一次,裝滿扇子籮筐卷席,放下銀錢藥材,再送上新的圖紙和樣式。他們明白,如今外頭三個月後將流行這個樣式。
這什麼樣子啊.....如此小的團扇,那麼薄的屏風,是能扇地多大的風,遮得住多大的人?魏河鎮的人實在不懂。團扇還是蒲扇,統歸都是扇子,扇子就是要大,要輕,要扇風,要扇地出呼呼痛快的風。
扯那些沒用的花紋擺設做什麼?
於是不管外頭流行。魏河鎮的蒲扇,各個又大又輕。扇地呼呼的風,呼呼地風中,有草葉汁水的新鮮,和梔子花的甜。鎮上的孩子們在用江水洗過澡之後,躺在草蓆上,聞著又新鮮又甜的風,安然入睡。
這是今年夏日最熱的一天。最熱,偏無風。可是整個魏河鎮,似乎又有風,有新鮮又甜的風。
宋明遠在這一片錯落有致的房屋中,叩響了一處柴門。
他很有禮貌,叩了三聲就止住了,靜靜在門外等。
無人應答,也無人來開門。
宋明遠才繼續輕叩三聲門響。
此時入夜,鎮上靜靜悄悄,哪怕是輕微的叩門,這聲音也顯得突兀極了。
若不是第二次的叩門之後院中響起了腳步聲,只怕宋明遠就要打退堂鼓,準備明天再一早登門了。
腳步上拖拖拉拉,顯得散漫極了。倒是和這個小鎮十分應景。
柴門後響起門栓被拉開的聲音,隨著聲音之後,柴門被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縫隙中露出一張小小的圓臉,小小圓臉上有一雙和臉型很配合的圓眼,那雙圓眼的主人很是不善,不開門,也不關門。就這樣透著門縫四下打量這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為男子。年輕,二十多歲模樣,溫雅如玉,眉目柔和,英氣勃勃,穿一襲素色交領藍衣,束髮,身後髮絲中露出黑色髮帶,他穿皂靴,腰間有一塊純色玉佩,打如意結釦。他看著像是個江湖人,卻無劍。登門拜訪,卻兩手空空。
在開門的白衣童子眼中,這位客人實在是顯得奇怪至極。
童子沒有開門迎客的打算。
童子講:“你緣何來此?”
一不問名二不通姓,家僕咄咄逼人,來客卻習以為常。
來客躬身,施禮:“來見白姑娘。”
童子皺眉,拋一句話從門縫遞出:“白姑娘不見!”
來客微微笑:“白姑娘是否相見,也該再得知宋某拜訪之事之後。”
童子眉頭皺地更深,這樣表情,實在是和他的少年模樣違和極了。來客也看出,好意提醒:“你若是此次決定要用童子模樣,面上就不該出現大人才有的煩惱表情。”
童子不買賬,不僅不買賬,還懟:“煩惱便是煩惱,分什麼大人孩童?見到不喜之人,人人都是一副唾棄之態。”
宋明遠搖頭,表示‘此言差矣’,此言不但差矣,甚至其中門道之多,令人防不勝防:“我為人時,辦案無數,其中遇到過侏儒假扮孩童,劫持婦女家眷,意圖在官兵包圍之時裝作受害者試圖逃脫現場。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