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交流開啟頭,複又繼續沉默,麥望安卻突然收不住了:“你喊我出來,怎麼了?”
宿純然莞爾一笑,他平視前方,似乎在穿過前面的那堵牆,窺探到自己的心事。夕陽的金光灑在他的長睫上,隨之顫抖,他卻不讓那些色彩跳入眼中,輕嘆一聲便低下頭去,將問題宣之於口:“我想確認一下,初一換座位那件事情,你的理由是什麼?”
猴年馬月的事情在今日翻回,麥望安下意識地一怔,然後心虛地裝傻充愣:“我沒理由啊,班主任換的我哪兒有什麼理由……”
“你不要對我撒謊,”宿純然把掛在嘴角的微笑收起,可光耀下的那張臉還是那般柔和,“換位置的事情,是你去跟老師提的。”
麥望安有合理的理由認為是程麗雪悄悄地出賣了他,不過他沒有怨怪她,心中更多的是解脫——宿純然不知當然最好,不過現在他既然已經知道,那便早死早超生好了。
想明白後,他大大方方地說:“確實是我主動跟班主任說的,理由就是怕我總退步的成績影響你。另外還有點兒私心,程麗雪既然幫我,那我就得回饋,她的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了,不過這點兒沒有跟老師說。”
他說完之後,宿純然那邊良久無言,待他轉頭,宿純然也正巧看來:“你不要去怪罪程麗雪,事情是我從老師那裡知道的。”
初二以來,宿純然就延續著初一的那份職務,繼續擔任生物課代表。
因為會考前一週的學習安排,生物老師厭惡麻煩,便將上課地點永久地固定在四班,喊老師上課的任務就交給了宿純然。而一二班的授課老師就是初一時教過宿純然的生物老師,宿純然在履行職責時能夠在三樓遇見他也不足為奇。
又因為是曾經的班主任,宿純然絲毫不敢怠慢,見面打打招呼,聊會兒天是必然。
當然生物老師在看見曾經的班級第一就站在自己面前,且依舊擔任生物課代表,從他的角度來看,定會認為宿純然是一個熱衷於自己所教科目的學生。沒有哪個老師會不喜愛這樣的孩子,所以他在看見宿純然,也是一定要駐足片刻,多多關心詢問一下的。
也就是在這段聊天中,生物老師提及麥望安的情況,得知曾經兩位心愛的課代表如今不在一個班級,感到惋惜的同時又不禁回憶往事——當初麥望安以怕耽誤宿純然的成績而主動提出分桌,分開後,他的成績不但沒有再繼續後退,反而日益進步,而初二的成績生物老師也看過,好像變得更好了些。
為此生物老師還開過一個玩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麥望安是因為知道宿純然是自己的剋星才選擇主動離開的呢。
“雖然你解釋了,老師也這麼說,但我還是要說你絕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
麥望安緊張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宿純然的臉上再也不見柔情,他的身體背對著光,面孔宛若籠罩上一層黑夜。黑暗的鋪蓋下的那雙眼睛靜得像一汪沉寂的水,平靜又認真,若是看得再久一點兒或深一點兒,就能順利透過麥望安的眼,輕易地抓住麥望安的神經,然後捕獲到他內心中真實的想法。
他沒有阻攔,撐不住的麥望安錯開眼。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麥望安只覺得吹在皮肉上的風,在滲入底層的血肉當中,有點兒刺骨頭的冷:“你瘋了,我不來自這個世界我是火星人嗎?”
宿純然笑著搖搖頭:“如果你想與這個世界融合倒也可以,因為路將寧算是這個世界裡的人,而他的來源是你的意識,你們之間相互聯絡著,我在之前就知道。”
“能做到這些,選擇為你們搭橋的,那是一隻魘鬼。”
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那便是徹底坐實了他是驅魘師的事實。
麥望安無意識地舔著幹澀的唇,吞嚥著生緊喉,卻沒辦法忽略他說的話,只能磕絆道:“我怎麼有點兒聽不懂你的話,什麼人啊鬼啊也太奇幻了吧?”
“那如果我對你承認,我就是驅魘師的後代,將來的某一天也會成為驅魘師呢?”
宿純然的話清晰地回蕩在耳邊,麥望安感覺全身的氣血都湧上頭腦,下半身陷入一種詭異的虛無,只有大腦的沉重還在告訴他是個活人。他緩慢地退開,淺淺的呼吸逐漸顫抖地急促起來,他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可是身體的各項反應已經把他暴露。
宿純然釋懷一笑:“你果然因為它。”
“你不過是個孩子,以你的資歷……”麥望安問,“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的?”
“初一,家長會。”
並非是兩人在器械旁聊天的那一次。
“那天你和奶奶在香樟樹旁,與碰巧遇見的班主任聊天,我和我媽媽就在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