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所言不錯,傳志仍未將手自刀柄上拿開,聽得秦箏附耳道:“她說有事找你,我也不好趕她走。你莫忘了,興許她知道那□□的事。”傳志知她一門心思都在解毒之事,只點點頭,不動聲色擋在她身前,問:“你來找我?”
南宮碧開門見山道:“是。青虎門一事,當真是你一人做的?”她身形嬌小,相貌平平,談話間卻自有威勢。傳志警惕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南宮碧笑道:“我家有一隻獵犬,遇到害怕的人、不熟悉的聲音,便同你一般模樣,張牙舞爪的,想吃人似的。可惜本事微末,真餵它人肉了,怕是不敢吃。”她如此指桑罵槐,傳志也不生氣,等她繼續說下去。“既然是你做的,我便再問一句。青虎門中人,你都殺盡了?”
“青虎門門主死了,還有他手下那個叫魏二虎的,怕還有十一二人,我記不清了。”
“門主夫人呢?”
傳志不解她問這個作甚,老實道:“門主和夫人打了起來,夫人受了傷。他門中有個叫張一刀的,求我們將夫人救走,後來我們一起到了南陽,便在那裡分別了。”
南宮碧又問:“她傷得重嗎?”
傳志道:“不妨事的,我們分別時,她已醒了。你認得門主夫人?你且放心,那張一刀待她很好,說要帶她去南陽找大夫,後來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就是她好像不大喜歡張一刀,她……”到此,傳志驀地想起來,那門主夫人,正是複姓南宮。
南宮碧知他已猜到此節,點頭道:“你該慶幸,當初不曾殺了南宮家主的胞姐。”她伸出右手,五指間一枚銀鏢遊來移去,又被收入袖中。
傳志冷道:“我又不是真的殺人魔。你問完便走吧,我還有事要同箏兒——”話未說罷,便給秦箏一把攔下。秦箏喜道:“當初傳志救了你的姐姐,眼下你不該再救他一次嗎?”南宮碧挑眉,秦箏也顧不上傳志阻攔,當即將中毒一事略略說過,急道:“有人說你南宮家也有那樣霸道的□□,你可願助我們解毒?”她將桌上藥方、醫書一股腦抱起,放至南宮碧身邊茶案上,湊到她面前道:“時間來不及了,今夜已經沒有人送藥粥了。明日一早,傳志與我就會毒發,再流上七天七夜的血,便要死了!”
“這同我南宮家的獨門秘藥倒有些相似。定是某個不成器的東西,學了我家一二皮毛,就投靠了旁人。”南宮碧沉吟道,末了面色自若,望著秦箏近在咫尺的面龐,笑道,“我又何必趟這渾水?”
秦箏急道:“傳志救了你姐姐的性命!你不肯給解藥也無妨,只幫我瞧瞧我的方子如何?”
南宮碧仍是搖頭:“嫁出去的女人,早已不是我南宮家人。有人殺了她,是辱我南宮門楣,我自然要報仇;有人救了她,那卻與我無關。何況你們救了我一個姐姐,便想換兩條性命,未免太貪心了。”
秦箏哪想到這般回答,一時啞口無言。南宮碧微微一笑,起身要走,被傳志攔下:“你知道如何解這毒?”
“是又如何?”
傳志松一口氣,當即跪下道:“那便請南宮前輩救箏兒一命。”秦箏呆住,傳志又道:“一命換一命,總不貪心了。”
南宮碧垂眸瞧他一眼,冷道:“你的命不要了?”
“我還有七日好活。”傳志仰頭看她,見她雙眉緊鎖,神態鄭重,孤注一擲道,“我聽爺爺說,江湖中人最重氣節、重信義。若給人下跪,那是不要氣節了;受了這一跪的人,就要講信義。我以我的氣節相托,求南宮前輩答應,救箏兒一命。”
秦箏嚎啕大哭,撲上前來要將他拉起。南宮碧道:“我答應你。”
傳志道聲多謝,推開秦箏便起身躍入夜幕之中。
他輕身功夫極佳,不多時已掠至後園,瞧見燈火處有三五白衣少年,皆是南華劍派裝束。悄沒聲繞過巡邏的家丁,藏身至一處遊廊暗處。過不多時,聽得一人腳步聲漸近,急縱上前,一手將人扣下,一手捂他口鼻,將人攜至暗處,輕聲道:“鄭夫人住在哪兒?”說話間,方覺鼻間異香撲鼻,懷中人的身體柔軟至極,竟是個女弟子。想要鬆手,卻又不敢。
不想那女子鼻中嗤笑一聲,道:“大笨驢,你胳膊都僵啦!”
傳志匆忙鬆手,退後道:“我不知是你。”
“你本想抱別人嗎?”紅蕖逼近兩步,幾要貼在他身上。“你若抱了別人,這時便給人抓去啦!”
自南京一別,再見她都是遙遙相隔,此時靠近了瞧,她是新婚婦人,挽了發髻,眉眼明豔嫵媚,與從前全然不同。在這落梅莊中能遇到舊識,本是欣慰之事,傳志睇上那一對美眸,卻暗生怯意,再退一步,佯作鎮定道:“我有要事要找鄭夫人,還請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紅蕖悠然一笑,一手玩弄起發梢來:“好久不見,你不曾想我嗎?”
“我知道周公子待你很好,你也很喜歡他,那便很好了。”傳志道,“鄭夫人便住在那最大的屋子裡?”
他心不在焉,紅蕖驀地變了臉色,冷冷道:“你怎知我兩個很好,我好不好,又關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