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兇手有可乘之機,除鄭竟成與鄭夫人外,旁人都至少三人結伴。李審之、白思思、賀方與羅成在左舷辛室;袁昭玉、周玉明、孫百寧在甲板上;南宮碧、素雲、秦箏與鄭家兄妹在此;狄松、狄珩與阿柔在隔壁。莫負雪算過眾人位置,這才放行。阿笙道:“莫掌門心思縝密、行事謹慎,晚輩心悅誠服。”
莫負雪冷道:“莫以為說幾句奉承話,我便信你。”
傳志心想:阿笙分明是在嘲笑你膽小怕事,才不是奉承。他與旁人打交道,人家說什麼便信以為真,花了好些教訓才學會察言觀色,揣摩弦外之音;阿笙同誰說話都是一般冷淡,瞧在他眼裡卻大大不同,還奇怪旁人怎就看不出。
兩人出得房外,傳志問道:“你還懷疑鄭掌門麼?”
阿笙道:“你怎不問我同鄭清歡說了什麼?”
傳志笑道:“是我多話了,你願意講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沒有十全把握的事,說了也沒什麼用處。”
阿笙拉過他手指,淡淡一笑:“時間不多了,之後我慢慢同你解釋。咱們問過阿柔,要去羅成房裡找那繩索,還得把另一隻小船放入海中。”
“放它做什麼?”
“賀方在那隻舟上做了手腳,不知這只怎樣。若到時它也散了,便是確鑿的證據。”傳志點頭稱是,阿笙喃喃道:“有些事,我倒想你永遠也別知道。”傳志沒有聽清楚,問他又說了什麼,阿笙已叩響隔壁房門。
狄珩睡著了,狄松坐在床邊閉目養神,阿柔正在讀書,見是他兩人,盈盈一拜:“見過兩位。再過半個時辰天就亮了,秦少俠可否找到真兇?”
阿笙與傳志坐下,開門見山道:“有一事我想不明白,要來問你。”
天將破曉,傳志回到房中。其他三人或坐或躺,都睡下了,賀方蜷在牆角不住掙紮,傳志上前拿了他口中布巾,賀方仰頭啐他,破口大罵,三人都醒了過來。傳志不惱不怒提他起來,道:“阿笙要大家出去。”
羅成在他臉上一瞧,笑道:“你哭了麼?小阿笙竟沒查到兇手?”
傳志眼眶泛紅,抽著鼻子瞪他一眼,懶懶道:“查到了。”
“那你怎這副模樣?”傳志解開他身上繩索,只將雙手系在背後,一言不發拖著賀方走了出去。羅成嘖嘖道:“蹊蹺,蹊蹺。”
白思思踹他一腳:“幹你何事?快些走!”羅成哈哈大笑,似乎很喜歡被這樣對待,白思思忍不住再加兩腳,罵他不知好歹。李審之跟在最後。
一行人到了甲板上,阿笙坐在桅杆下,面前放了一盆炭火、兩截斷繩。清寧與秦箏攙著清歡,狄松抱著狄珩,連鄭夫人也來了。見賀方與羅成被縛,袁昭玉先道:“他兩人便是你說的兇手麼?”
阿笙搖頭,咳了兩聲,指著炭火道:“先自狄姑娘的病說起吧。”他要眾人各抓一把炭火聞過,請素雲說清那香氣從何而來,又拿起斷繩:“繩索斷口齊整,是被人以利器割斷的。那人佯裝幫忙,悄悄將繩子割斷,大家都忙著救人,誰也顧不上留意此事。”
賀方道:“我好心將炭火送到各位房中,全然不知裡頭加了薰香!至於繩索,哼,你有何證據說是我弄斷的?”
阿笙道:“爐裡的炭都燃盡了,香氣仍不曾散去,每一把灰裡都有味道,或是因為燒制木炭時摻了香,或是因為這炭本是用特殊的木材燒制。倘若燒火之後再將薰香放入,總是很顯眼的,賀掌櫃怎會沒有看到?便是看不到,那薰香成了灰,也只落得一層,不至於連底下的火灰都是香的。”
賀方怒道:“你又如何證明那繩索是我割斷的?”
阿笙看向袁昭玉:“袁掌門可還記得,昨日幾位是如何拉那繩索的?”
袁昭玉回想道:“羅兄站在最後。”傳志將兩截繩子遞過來,他牽起繩頭,估摸著位置站定,將繩子纏在手臂上:“羅兄站在此處,而後是我與賀掌櫃,大致在那兒,最前頭是孫兄與林掌門。”傳志向前走得兩步,將繩索拉緊,這一截便到了頭,恰巧斷在賀方所站之處。
阿笙問:“袁掌門可記得當時是何情景?”
袁昭玉遲疑道:“我站在後頭,瞧不見底下境況,只記得手裡一輕,我朝後頭跌了兩步,險些摔倒。”
阿笙又問孫百寧,孫百寧道:“繩子打我手裡滑了出去,若非我皮糙肉厚,非要把手掌劃破嘞!”
賀方臉如鍋底,阿笙道:“依兩位所言,繩子當是在賀掌櫃手裡斷的。狄大俠受傷並非意外,而是旁人有意為之。”
賀方臉上汗水淋漓,左右顧盼一番,仍不死心:“你誣陷我!分明是你從別處拿的繩子,故意割斷了陷害我!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竟然設下這等詭計……”
阿笙道:“若我是你,會盡早將火盆帶走,將繩索拋入海中。不巧前一夜鄭清歡出事,人人自危,大家總是結伴而行,你找不到時機。又或許,你以為船上有另一夥人,只顧著防備他們,忘了收拾殘局。再或者,賀掌櫃以為計謀天衣無縫,一切看起來只是意外,便心存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