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皇帝搖搖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即是這樣,臣妾這便告退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守在他身旁。她討厭他,討厭他的目中無人自以為是,討厭他的唇槍舌劍譏笑諷刺,因為他,甚至都開始討厭自己。
“回來,”皇帝拍了拍案幾的一角,那意思讓她坐道對面去,“你放心,朕沒把你當人看。”
“皇上說的是,”年無憂眯起眼,“所為物以類聚,那麼臣妾便留下陪你。”說便在他對面坐下,隔著一方案及,擺著一盞燭燈,窗上有兩片剪影,此時的養心殿也彷彿是尋常百姓家。盯著那隻蠟燭由長變短,無數個夜晚之一正在緩慢而無法逆轉地流逝。
其實也沒什麼好可惜,年無憂垂著眼瞼,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
她打個哈欠,實在撐不住,便伏在案上眯了下眼睛。皇帝本來坐得筆直端正,後來卻被她帶壞了,也貓著腰疊著手臂,那顆清醒的腦袋就放在手臂上。
“你說,那個刺客會出現嗎?”
他聲音很輕,但離得近,聽到耳裡便是噪音,年無憂皺眉打哈欠:“皇上到底是想見還是不想見?”
“當然不想。”
她便順著他的意思道:“春夢無痕,何曾真過?”
“可是見一見也無妨。”
她仍舊順著他的意思:“託夢寄情,半分不假。”
“你覺得,夢裡所寄何情?”
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睡了,年無憂強忍著怒氣:“你自個兒去夢裡問問不就知道了。”
之後便安靜了好一會兒,等著等著,等到一陣輕細溫和的鼾聲,年無憂睜開眼睛看了看,皇帝已經趴在案上睡著了。
她堵上耳朵,本不想理他,只是擔心重蹈覆轍,若是生了病又要往她頭上扣屎盆子。年無憂不情願向著床的方向挪動腿腳,然後抱了被子過來,披在他身上。她坐回他的對面,手肘撐著案,百無聊賴地睜著眼睛,看看燭火,又看看他的臉。
“回來了!”他嘴唇呢喃,不知道夢到什麼,忽然勾起一抹單純的笑。
可惡!這回輪到她睡不著了。
自從這次伴駕之後,皇帝一失眠便想起找她,每一次找她,都把順利地睡不著的毛病轉嫁過來,之後的五天夜裡,她有四天是熬從天黑熬到天亮的,剩下的一天,白日只過了一半。這一日註定不太平,早上剛起床,辛德便來告訴他,後宮兩個嬪妃聯合向皇後揭發她借夢作亂,以妖言蠱惑君心。
“皇後怎麼說的?”
“對那兩個嬪妃大加斥責。”
表面看似維護,實則為她樹敵。皇後的心思比別人多一道彎。“如果我沒猜錯,皇後是要她們去找證據吧。”
“是的。”
年無憂苦笑:“如果今天晚上,那個刺客不出現,本宮是要數罪並罰了。”
想要藉此扳倒她的嬪妃何止兩個,恐怕此刻各路人馬都已經在宮裡的各個角落做好埋伏,刺客不出現最好,若是出現,也定然不叫他去到皇上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