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侯逃奴的案子清了,光凌的百姓可就炸了。
“哎,哥幾個都聽說了嗎?新城侯府怕是要被抄家了。”朱雀街頭的一角,幾個中年人,每人捧著一壺酒,討論的津津有味。
“切!什麼聽說?今早控鶴衛就去了新城侯府,當場帶走了新城侯父子,恐怕凶多吉少咯。”另外一個人頗為嫌棄道,去年他在街上好好的做生意,卻被新城侯的家奴縱馬掀翻了鋪面,他本想理論一番,卻被新城侯的家丁鞭子侍候了一頓,至今記恨在心。
“是嗎?這幾年新城侯聖眷優渥,連帶著新城侯府的下人都高人一等,在這光凌城中都能橫著走了。”平頭小老百姓對於權貴落馬的事情,有仇無仇的都帶著幾分竊喜。
“顯赫一時的侯府,說倒就倒了,真是令人唏噓。”說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拍了拍桌沿。
“什麼唏噓呀,就新城侯也配嗎?當年他不就是檢舉了飛鴻將軍貪功冒進,投敵叛國的罪名,才立了功,封了侯爵。可是你我都知道,當年飛鴻將軍投敵叛國的罪名並沒有被坐實。朝廷沒有查到實證,說不定就是這廝誣告呢?”說到飛鴻將軍時,眾人都湊到了一起,音量低了很多,生意人更加知道小心謹慎。
“就是。背主求榮的小人,也配封侯。當年飛鴻將軍可是我們大翊北境的戰神,身經百戰,鮮嘗敗績,那才夠資格封侯拜將。”眾人仰頭嘆息,皆是有感而發。
雖然飛鴻將軍當年那一戰死的蹊蹺,可她的的確確護衛了大翊邊疆二十餘年,功名薄上不記,公道人心記得。
“話說,當年裴家滿門賜死,罪名羅列了一長串,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現如今陛下要處置新城侯,那當年裴家的舊案.....是不是有機會得到重新審理呢?”說話的人,聲音有些激盪,沒控制好音量,聲音稍微有些大。
“張兄,慎言!這時朝廷的事,我們只是個賣貨郎,豈可當街妄言?”
“哎呀,一時嘴快,該打該打!”被稱作張兄的中年男子,連忙給自己扇了一巴掌,心下懊悔不已。
“不過當年的裴家,也真是可可悲可嘆,那樣龐大的一個家族,那樣顯赫的一個門第.....”
“功名利祿,富貴榮華,不過是天子一言,朝令夕可改的事情。尋常百姓如我們,功名顯赫如裴家,誰能抵得過威威皇權?”
白雲來往青山在,二十年多少風流怪,花落花開。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太寧宮內,風靜氣止。
“太子,這是什麼意思?”皇帝不看龍案上的證據,只瞪著自己的兒子,雙眼似要冒火。
傅嵐宸一身棕褐色金玉冠服,與大殿內的陳設融為一體。他背脊挺直,沉沉的跪在龍案前,雙手交疊平至眉心,身、心、聲、眼、俱凝:“兒臣求父皇為武靖侯府昭雪,為.....飛鴻將軍昭雪,為北境五萬將士昭雪。”
平常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內監和宮人,早已被皇帝打發了出去,嚴守在門口。殿內僅有皇帝和皇帝的太子,二人一坐一跪,一明一暗,一張一弛,一高一低,對立的場景,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當太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時間彷彿靜止了,許久不見有人應答。
傅嵐宸不甘心的再拜了一次:“兒臣求父皇為飛鴻將軍昭雪,為徹藍城五萬陣亡的將士昭雪。”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漏斗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響起,似乎正在催促皇帝給一個答覆。
終於......皇帝緩緩起身,左手五指掐進肉裡,右手撐著案面,目光陰冷的掃向跪著的傅嵐宸,壓著音量,低吼道:“新城侯當年派人放火,燒燬裴家藏書閣是真,可裴家眾人抗旨不遵也是真。君為臣綱,臣下不遜,朕降罪於他們,何來冤屈?”
當年飛鴻將軍戰死在徹藍城,裴家人想去北境迎回飛鴻將軍的遺體,卻被巡城營的官兵不明不白的扣押。當時皇帝還未下令降罪,裴家仍是大翊的一等侯爵,卻受到如此大辱!
大理寺的官差第一次要強行闖入武靖侯府的時候,並未攜帶皇帝聖旨。公侯府邸,未經奉召,豈肯讓人無端擅入?此乃第二辱!
前有飛鴻將軍在徹藍城死的不明不明,後有整個光凌城都在傳飛鴻將軍叛國,這叫武靖侯府的人如何甘心?裴家世代武將出身,即便是府中的護院,一個個都是血性剛強之人,這才有了後來的抗旨不遵。
裴家人被逼到如此境地,可是皇帝選擇閉目塞聽。
傅嵐宸躬著身子跪在地板上,只覺百骸生涼,比冰冷的地板涼多了。
“父皇,求您看一眼兒臣呈給您的證據。這是飛鴻將軍生前的一年時間裡,與大襄的沐王爺來往的信函,總共六封信函,全在您的面前了。當年您對兒臣說,飛鴻將軍與沐王來往甚密,疑似通敵,可是您看一看這些信函,寫的都是些尋常之事,並無隻言片語提及兩國政務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