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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小屋 (7 / 8)

以前萬方也曾聽說掏灰道的活苦,真幹起來以後才明白這話一點也沒有摻假。一條灰道好不容易掏完後,從嘴裡吐出來的痰都成了水泥漿。等到十條灰道都掏好,萬方發現自己撥出來的氣,就像汽車後面翻滾的塵霧一樣。何大媽見他一整天都沒喘氣,就關切地問他累不累,並從家裡拿出幾隻梨子給他吃,還說吃梨可以潤肺。萬方在何大媽面前說自己什麼事也沒有,回到小屋後才對陳凱說了實話:他感覺到自己血管裡現在流的不是血液,而是下水道里的水。

陳凱一把扯過萬方的手,要帶去洗澡。

萬方以為是去澡堂,哪曉得陳凱帶他去了一家桑拿浴中心。萬方一見到那妖豔的燈光就膽怯了,卻抵擋不住陳凱的拉扯。陳凱對總檯的小姐說了句什麼後,拖著萬方就往裡面走。萬方第一次洗桑拿,什麼都跟在陳凱後面學。洗過蒸汽浴,衝過涼,搓過背,陳凱問萬方要不要按摩。萬方聽說是由小姐陪著,躺在一間小屋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立刻瞪大眼睛堅決地謝絕了。陳凱勸他,這時按摩一下正合適,還可以緩解他對蘆葦的單相思。萬方生起氣來,說在這種地方提到蘆葦簡直是對她的褻瀆。

萬方一個人回到小屋後,悶悶不樂地吹起口琴來。

陳凱很晚才回,那種心滿意足的樣子讓萬方難受得一整夜都沒睡踏實。天剛一亮,他就將陳凱弄醒,然後在被窩裡狠狠地踹了他幾腳,說沒想到他腐敗得這麼快,自己不擔心他別的,只擔心他將性病帶進這間小屋。陳凱迷糊地告訴萬方,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感到自己完全被城市接納了。萬方爬起來,一甩門衝了出去。

小區內為數有限的幾棵樹下,一些老人在練氣功,萬方拖著裝滿垃圾的垃圾車走過時,老人們都皺起了眉頭。

由於起得早,忙到十二點剛過,萬方就將該乾的活都幹完了。吃過午飯,萬方拿出存了半年的錢,跑到漢正街,買了一套在他看來已經是夠奢侈了的西服。他迫不及待地將西服穿到身上,然後就到小區裡面轉悠。萬方一直不曉得蘆葦是誰的女兒,也不曉得她住在哪個單元哪一層樓。他一遍遍地打量著每一扇窗戶,每一處陽臺,尋找那熟悉的身影。當他找不見人影時,他開始將搜尋的目標放在那些衣裙上。快六點鐘時,萬方仍一無所獲。他怕錯過在窗戶裡望見蘆葦的機會,只好匆匆回到小屋。

萬方幹了三天。還沒偵察出結果,何大媽就找他去提起意見來。那些意見是老人們提出來的,每天早上用來鍛鍊身體的好空氣,全被萬方破壞了。萬方嘴上答應,心裡卻在想,他一定要幹到找到蘆葦時為止。

萬方只歇了一個早上,到第五天他又依然如故。

下午的太陽很溫暖,萬方身上有股激情在湧動。走到那小花圃附近時,萬方怕遇見住在旁邊樓上的何大媽,就低頭快步往前走。這時,頭頂上有什麼響了一下,接著傳來一個女孩的驚叫聲。萬方抬頭向上看時,一件很眼熟的裙子正從天而降。萬方連忙伸手接住。在他的頭頂上,蘆葦正抱著一疊收曬的衣服,站在陽臺上俯身往下看。

萬方揮了一下手中衣服,扭頭鑽進門洞裡。

他上到五樓時,蘆葦已將門開啟了。她接過裙子說了聲謝謝,便迅速將門關上。萬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掏出口琴,輕輕地吹起來。他只吹了半支曲子,門就重新開啟。

蘆葦站在門後疑慮地說:“那個每天在小屋裡用音樂送我的人是你?”

萬方放下口琴說:“我曉得只有你才能聽得懂。”

蘆葦請萬方進屋,說她一直不相信口琴吹奏得那麼好的人,竟會是一個打工農民。萬方瞅了瞅自己的衣服,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蘆葦請萬方坐下後,兩人竟找不到話題。還是萬方先開口,他問蘆葦在哪兒上班,怎麼一年到頭總是天黑了才出門上班。蘆葦笑一笑沒有回答。萬方還要問,蘆葦卻要她再吹幾支好聽的曲子。

萬方想了想後,剛將《牽手》的旋律吹出來,蘆葦連連搖手說她不想聽這個,她要聽這個城市裡沒有的。萬方愣了半天,才記起幾首山裡流行的民歌。萬方在吹奏這些民歌時,心情極好,因為他腦海裡同時浮現出許多少年時的趣事來。他一點也沒料到蘆葦竟會流出眼淚來。可這是千真萬確的。蘆葦就在只有咫尺的地方,用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裡淌出來。萬方正想停下來,蘆葦似乎意識到了,張開口叫了聲:“別!”萬方繼續吹著口琴,直到將能記起的民歌都獻給了蘆葦。當他終於放下口琴時,蘆葦已伏在他的膝蓋上泣不成聲。萬方想撫摸那芳香襲人的黑髮,手都舉起來了卻不敢放下。

蘆葦抬起頭來死死盯著他說:“我聽膩了一切音樂,只有這些是屬於我的。”

蘆葦又說:“從十七歲到現在,整整五年,我就剩下這些東西了,它是你給我的。”

蘆葦的頭一直在仰望著,萬方清楚地看見她的雙唇在焦渴地顫動著。他放下口琴,猛地將自己的雙唇壓上去。蘆葦沒躲避,萬方感到她渾身發燙,同時也感到自己熱血沸騰,他一騰身就將蘆葦放倒在沙發上,然後就去解她衣服上的扣子。蘆葦嘴裡叫著別別別,攔他的手卻一點力氣也沒有。當蘆葦赤裸著身子躺在沙發上時,萬方的手腳變得忙亂起來,總也解不開自己的衣釦。

萬方好不容易將釦子解開,顧不上脫就向蘆葦撲去,就在這時,門突然被開啟了。

何大媽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鐘後,猛地撲過來,嘴裡大叫著,說萬方是個大壞蛋,竟欺負到她女兒頭上了。蘆葦推開嚇蒙了的萬方,抱著自己的衣服衝進臥室裡,放聲大哭起來。

萬方有點清醒了,他反覆自語,說她怎麼會是何大媽的女兒呢。何大媽不停地打著萬方的臉,惡狠狠地要拖萬方到派出所去,讓法院判他二十年徒刑。

外面樓梯上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六七個男人和女人一個接一個地衝進屋子,問出了什麼事。何大媽正要開口,又突然止住。有人又問她,怎麼輕易讓一個在垃圾堆裡滾的農民進了屋。

何大媽出乎意料地說:“我就是為這個發脾氣,他見我給了點好臉色,就硬往屋裡闖,說是看看有沒有要他幫忙做的事。”

何大媽回頭要萬方走時,聲音已很平靜,臥室裡的蘆葦哭聲早就聽不見了。萬方還沒出門,身後就傳來一片呸呸聲。

萬方一直在小屋裡待到黃昏。陳凱一進門就問,整六點了,怎麼還不吹口琴。萬方下意識一摸口袋,才想起口琴掉在蘆葦家裡了。陳凱又問他下午到誰家裡去了,鬧得全小區裡都有些人心惶惶。萬方反問他到底聽說了什麼。陳凱說也沒什麼,只是發覺整個小區的人都對萬方特別反感。陳凱追問了幾次,萬方心裡煩,一個人開門走出去。

半路上,萬方想起這事得同萬有商量一下,以防萬一何大媽真的告到派出所後,有個應對的辦法。他沒把握萬有下沒下班,若是下班了就無法找,他只能去公司碰運氣。這一回是輕車熟路,萬方很快就找到了萬有的辦公室。他聽見裡面有動靜,敲了一下門,也沒等裡面做出反應,一扭鎖把就闖進去。但他很快就像碰見蛇一樣跳回到門外,然後順原路逃到樓下。十幾分鍾後,他見過的那個女老闆李總一臉不高興地從樓內出來,鑽進一輛白色寶馬轎車,一溜煙走了。隨後萬有也出現了。萬方迎上去時被萬有狠狠地踢了一腳。萬方顧不了痛,責問萬有怎可以同都快老掉牙的女人鬼混。萬有沒好氣地說,如果不這樣,能有我的今天?萬有問他來有什麼事,萬方將下午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萬有想也不想就說,不管怎樣,還是先到派出所去自首為上策。

一想到派出所,萬方心裡就沒個譜,他走到似乎很森嚴的門口,又退回來,找了一個公用電話給陳凱打呼機。陳凱趕來後,萬方又將對萬有說過的原話再說一遍。陳凱當即攔住他,要他別做苕事,這一自首,往後的麻煩事可就不斷了,將來發了什麼案子都會懷疑是他乾的。陳凱說因為是好朋友,又是同病相憐,他才說實話。萬方不聽勸,非要陳凱領他進去,不管怎樣,交代清楚以後,自己心裡會踏實一些。陳凱沒辦法,只好提醒萬方將來若後悔可別埋怨他。

陳凱同派出所的人很熟,進出大門小門都像進他們住的那小屋,值班的小胡錄了萬方的口供後,在強姦未遂四個字後面打了個問號。小胡讓萬方先別走,陳凱只好留下陪著他。小胡自己騎上摩托到何大媽家走了一趟,不到十分鐘就返回來,張口就責備陳凱開什麼玩笑,何大媽和蘆葦都矢口否認有這事。小胡將筆錄撕下來搓成團砸向萬方和陳凱,並且不無諷刺地說,這種情況他在警校學習時,聽心理老師分析過,有些進城不久的農民,面對誘惑又不能排洩,就會產生壓抑心理,心裡想著城裡姑娘,行為上又很自卑,最終會出現癔想,以為自己強暴了誰。小胡還說,何大媽親口說過,萬方這樣的人想碰她女兒一指頭都是絕無可能的。

萬方回到小屋,一個人待了兩天兩夜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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