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鎮外的蒙古兵本是打算有了孫周作內應可以輕輕鬆鬆地進城。不想那一朵明亮絢麗的煙花綻放以後,城門不但沒有開啟,反而是紅衣大炮響徹雲霄,數萬火箭將整列整齊的軍隊變成一片火海。天一亮,焦煙散去,城外遍地屍骸,到處是散落著殘破的刀劍旗幟。
冰藍守在玄楠床前,青灰色的布簾裡,玄楠
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唯有微弱的鼻息。天邊的朝陽生起,一束光亮投射在這寂靜的小屋裡,冰藍不禁淚如雨下,把玄楠冰冷的手敷在灼熱的臉上,而且不斷地搓熱。
陛下,你一定要好起來。因為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冰藍如是自言自語。
忽覺一觸冰涼粗糙劃過面龐,那雙帶著一點薄繭的大手,食指微動。
“水……水……”,玄楠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你……你……醒……我……我去給你拿水。”冰藍驚地碰倒了床案上的茶碗,水灑了一地。轉身又急急忙忙地倒了一碗,笨拙地給他喂水,讓玄楠嗆了一大口,手忙腳亂地拍拍他的背。
“咳咳……”
“我瞧著軍醫官對你身上大穴又掐又扎,你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怕你醒不過來……嗚嗚嗚……”冰藍哭得更加厲害。
“不哭,不哭,朕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玄楠安慰道。
“你不知事的時候,孫周挑唆裘鐵和李芳都快打起來了,差點要刀兵相見,他還要向蒙古人獻城……實在是太嚇人了……我也差點要死了……”冰藍自顧自地哭,緊接著鼻涕眼淚齊下道:“趙子盧死了……,他是我的發小,我再也見不著他了……陛下,你別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我做不到……,早知道我不來了……”連日來的疲憊與悲憤一股腦的發洩,她緊緊擁著玄楠嚎啕痛苦。
“趙卿?……什麼時候的事?”玄楠問。聽聞趙子盧的死訊,玄楠回想起那日場景,他還不及回陣,蒙古人的箭陣如雨般襲來。
“昨天。他中了二十六支箭,傷口潰爛……”冰藍繼續哭道。
見冰藍悲慟,玄楠不禁想起了了王喜,他也不在了,悲從心來,淚如泉湧。
不知哭了多久,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當玄楠再醒來時,只覺自己鬢邊冰涼。
睜開眼,竟然是冰藍臥在身邊,死死地抱著自己。她的髮髻散亂,臉上浮著一層油光,腫的像兩隻桃的眼下殘存淚痕,嘴角的口水將枕頭濡溼了一大片,衣袍上還有幹了的血跡。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呀?累成這個樣子,睡的如此香甜安穩,玄楠擦拭她嘴角的口水,感受著冰藍身上散發著的溫熱,只覺心安。活著,真好。
窗戶被厚重的簾幕遮上,陽光從簾幕與窗角的縫隙透進來,不知外頭辰光幾時。
玄楠把被子往冰藍身上扯時,忽覺下胸一陣劇痛,原來肋骨斷了在,身上綁著木頭架子。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姑娘,王太醫來請脈。”來人是裘鐵。
玄楠剛從混沌的狀態醒來,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門外的裘鐵和王太醫敲了幾下門,不見回應。
“也許霍姑娘出去了?”王太醫道。
“有可能,還是莫耽擱給陛下診脈。”裘鐵道。
王太醫點點頭,推開門,徑直向玄楠的床榻走去。那青灰簾兒一掀,冰藍忽覺一道光從眼皮裡鑽進來,驀然睜開眼,看看身旁的玄楠,轉頭又見那兩雙驚顎尷尬的眼睛,猛地從塌上坐起來,勉力擠出僵硬的笑容:“我……我去……看看……今天馬吃什麼!”說罷,迅速遁走。
裘鐵端著飯,王太醫端著藥,眼睛蹬得老大,道:“臣什麼也沒看見!”
“不是你們想得那樣。”玄楠極力解釋,不覺已是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