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中校問的這些問題,就算是再遲鈍的參謀也反應過來了。伊蒂絲先開了口:“你的意思是,敵軍很可能只是輕裝的前鋒部隊?!”
“沒錯。在我聽說對方打出了兩個師的旗幟的時候,我就在懷疑:倘若真的有兩個師到達的話,為什麼他們要打出那麼多旗幟讓我們認明他們的兵力優勢以採取對策?”歐根站起身來,走到地圖前,拿起紅筆,修改著頂部表示敵軍的各種紅色矩形符號,邊改邊說,“而現在我更加確認了這一點:他們只有騎兵和輕裝炮兵。如果按照自由軍的標準戰馬數量,他們的總兵力不會超過六千人;就算加上臨時徵用的馬匹,他們最多也就有一萬人,並且還幾乎沒有輜重。”
耐門猛地想起了火鳥的數量問題,猛地一擊掌:“原來如此,想必是他們偷偷徵用走了那一部分火鳥!”
這一發言引起了一陣低笑。不過,歐根倒是非常嚴肅地對待這個情報:“中尉,你的情報很有價值。我們可以相信,對方是特意在收集火鳥,希望造成大軍將至的假象。然而,由於先頭部隊的數量限制,他們收集的火鳥是如此有限,以至於我們沒有發現這一點。”
參謀部眾人低下頭細細一想,都覺得果然如此;就連元帥也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如果我們考慮到敵軍兵力不足、且勞師遠征的情況,現在最好的決定就不會是固守待援,而是集中兵力開城反擊!我們可以從南岸調集部隊防守要塞,剩下的部隊集中全力,務求一次將敵軍全部擊潰。以第二團作為鐵砧,用剩下的三個團當作鐵錘,直接打擊在敵軍側翼。”
歐根的筆尖在地圖上揮舞著,藍色的箭頭分作兩路,透過第二衛堡和第三衛堡,合圍在紅色矩形方塊的位置。
“如果單聽計劃,倒是個很完美的計劃。各位對這個計劃有異議嗎?”拉德茨;戈瓦爾環顧整個會議室。從元帥的話中聽出他傾向於採用這個方案,絕大多數人都知趣地點頭附和——除了一個人。
“我有異議。”
站起身來的,是情報及憲兵部門的負責人塞恩;康斯坦少校。
“雖然有些唐突,但我不得不指出,歐根中校的計劃臆測的成分過多了。這一切的推測,都是建立在幾個不牢靠的事實上,這些事實完全可以用相反的理論來解釋——比如說,敵軍就是希望引誘我們出城,再以優勢兵力在野戰中解決我軍。”
中校微微一笑,語帶譏刺地反駁:“不,我認為那種可能性不大。如果對方真有優勢兵力的話,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在白天直接用炮兵攻城,沒必要選擇夜晚。夜戰對兵力多的一方而言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這會造成不必要的混亂。你知道,這是一個戰術問題……少校?”
“不,我倒不認為這只是個戰術問題。畢竟,我軍和目前的‘敵軍’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我不得不懷疑某些特殊情況是可疑的。”
康斯坦冷冷地立刻頂了回去。聽到這些質疑他忠誠的話,歐根終於也笑不出來了。他下意識在自己的褲袋裡面摸索著,用不怎麼穩的手拿出了一根雪茄,點燃。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後才紛紛張大了嘴。
“伊蒂絲,原來中校他也抽菸的嗎?”耐門滿臉驚訝地問道。不僅僅是他這個混進來的新人在驚訝,從戈瓦爾元帥以下幾乎所有軍官都在體會相同的情緒——埃加;歐根平日裡是個嗅到煙味就會把別人菸斗倒空的人。
伊蒂絲面有憂色的解釋道:“他嚼樹膠據說是為了戒菸。我跟他共事四五年了,只見過一兩次……每次他開始抽菸的時候,他的對手就要倒黴。”
無視於大家的驚訝,首席參謀官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著雪茄,用和平日完全不同的隼般目光盯著康斯坦。雙方如此對峙了一分鐘後,憲兵少校終於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厲聲道:“中校,請不要浪費時間。恕我直言,這段時間來,你在憲兵隊的記錄很多,你的工作態度和通訊都不乏可疑之處,出於責任我必須反對你所提出的計劃。這些記錄已經提交給了元帥閣下。如果不是這種緊急情況,我本來不想在所有人面前提出來的……”
戈瓦爾皺起了眉頭:“少校,現在不是追究內奸的時候吧?雖然歐根中校的通訊數量上是多了一些,但我看過,那些只是普通的寒暄和對自己選擇的辯解而已,也看不出有影射或者暗碼……”
“閣下,我們憲兵隊的工作絕不允許出錯。如果歐根可疑,那麼他所提出的方案就必須加以懷疑,哪怕聽起來再合理……我希望選擇穩妥的固守待援方案。”
“固守待援?”歐根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將雪茄掐滅,“那麼四個衛堡怎麼辦?第二團又怎麼辦?如果對方只是先鋒騎兵,現在不借助優勢兵力擊破他們,還等到什麼時候?如果你真的懷疑我,那麼我願意為這次作戰的判斷失誤——或者你認為的背叛——負上一切責任。我不會留在安全的地方,我親自指揮援軍出擊如何?”
康斯坦冷笑道:“去投降嗎?”
“如果我要投降的話,那個晚上我早就投降了。請問憲兵部副官先生,是誰將你從倫尼的圍城中救出來的?不就是我們特種作戰部嗎?!如果你還要懷疑,請派一個憲兵連擔任我的護衛好了——不管是戰敗,還是我想逃跑或投降,你們都可以將我就地正法。我以我的名譽發誓。”
康斯坦似乎還想反駁,卻被元帥重重拍桌子的聲音阻止。
“夠了!你們兩個都停止,現在不是爭辯這種問題的時候,你們打算讓友軍把血流光嗎?!歐根,按照你的方案去安排出擊部隊,康斯坦去調你的憲兵連!”
戈瓦爾的神色嚴厲,卻透著一股無奈。現在幾乎所有的部隊編制上都缺少指揮官,他實在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
“遵命。”歐根立刻回答道。
“遵命……”康斯坦的回答裡面帶著一股不甘和擔憂。他立刻轉身推開了門,快步走向憲兵部,留下剩下的參謀們面面相覷。
老元帥目送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用手捂住臉使勁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