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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州 (3 / 4)

“孫兒沒做貪官,沒貪汙,”程瀟望著祖母混濁的雙眼,一片坦坦蕩蕩,“孫兒這輩子都不貪一枚銅錢。”

老祖母終於放了心,眉眼中浮現疲色。程瀟攬著祖母躺下,大步掀簾,也不顧石凳上厚厚一層積雪,沉面坐下,攥著手中的玉佩出身。

大人第三次暗示他了。

有人敲門,程瀟眉心緊蹙,見是個容色明如珠玉的小郎君,身後健碩的護衛拎著大袋精米和木炭。

小郎君淺淡的笑透著幾分靦腆,“大人,我和哥哥往後要在這裡長住,特來拜訪。”

程瀟皺眉,神色冷漠:“曉得了,請回吧。”

楊柳吃了一嗆,烏溜溜的眸子眨了眨,唇角顯出梨渦,“哥哥說,為表喬遷之喜,要給左鄰右舍都送上我們自家的好物。大人您就收下嘛,您不收,哥哥回來了,定要責罵我的。”

被一個容色出塵的小郎君溫聲軟語地痴求,程瀟面不改色,高聲道:“你沒聽清嗎?我要你走。”

歸家時他便注意到,家門前的雪不知被誰人掃了去,想來便是這家。他們來的前幾日,程瀟就得了訊息,空了許久的鄰家要搬來一對做生意的兄弟,早對他們有所防備。

趁著庭州雪患來發財的商賈不可謂不多,程瀟雖是刀筆吏,位卑官低,卻有一手術數本領,連管理庭州稅役的他部上峰都對他多有倚重,打著鬼主意來他這兒碰面子的商賈多得是。

這位小郎君不過是容色過分秀美,家業不大又捨得下臉,在他隔壁買了一座不甚氣派的小院套近乎而已。

身後祖母焦灼的呼喚傳來:“瀟……誰……”

程瀟眉目皺得更深,彭一下關了門。這下便是身後的南潯都憤憤不平,氣得只喘粗氣,恐誤了大事,只得憋在心裡。

小世子多麼金貴的郎君,紆尊降貴來拜訪,卻碰了一鼻子灰,實在是不識好歹。況且小世子膽怯,正是要捧著的時候,好不容易主動一回,又被人如此打擊。

隨後楊柳又遣南潯去隔壁探過幾回,程瀟並不理睬他們,擺明瞭不欲與他們相交。

南潯取出早早備下的綿軟糕點,擺在小世子書案旁,有心安慰幾句,又訕訕住口。小世子只垂著眉眼,面色沉鬱,不知在想些什麼。

楊柳自小便是個膽怯的孩子,三歲時尚且不敢講話。待同齡孩童都到了話多到人憎狗嫌的年紀,楊柳話也少得可憐。

她不知道這算是怎麼一回事。每每與人對視相處,楊柳胸腔裡的一顆心都砰砰地跳著,像是要炸開來,撐得她生疼。到了人多的地兒,更是恨不得垂首快步離去。

楊柳不喜歡這種感受。

方才與那位程大人講話,程大人通身壓抑,她幾乎要被他無盡的痛苦掙紮裹挾,險些奪門而逃。

但她忍住了。

蕭策安打心眼裡瞧不起她,她曉得,無非是憎惡她這膽怯的性情,覺得她難以成就大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楊柳雖未曾念過多少書,可她少時流離在外,灑掃書院混口飯吃,常常聽得學堂夫子講解經書。來了鎮國公府,成為太子伴讀,更是能接觸到史冊,便也漸漸明白,似她這樣的性情,很難做出一番大事。

楊柳渾不在意。她只是個小人物,於她而言,好好地活下去就已經需要耗費全身力氣。一朝被親生父親尋回,珍之重之,楊柳的畢生理想已經實現大半。

但楊柳記得讀荀子時曾念過的一句話:“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

如今的她的一切都來自父親,可整個鎮國公府如同烈火烹油,繁花錦簇之下,焉知沒有餓狼環伺?便是笑眯眯的天子,楊柳也不甚相信。

他總給她一種極度危險的直覺,楊柳對危險的直覺向來準確。哪怕這只是她的錯覺,楊柳也不後悔。

她寧願舍棄鮮花著錦,也不要踏進任何一絲潛在的能壓住她的喉嚨、一擊斃命的危險。

但蕭策安不同。她聽過他的旗號,在朝中風評極好,陛下也極重視他,他本人也是個有能力的皇儲。若無意外,他會登上大寶之堂。放任這樣一個人對自己的厭惡,倘若父親真引起了陛下的猜忌,他們只會被斬斷所有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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