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楊柳身上的目光很駁雜,楊柳看到驚豔、看到嫌惡、看到漠不關心。
楊柳記得出言嘲諷的兩人。她回京時,楊巍在府上宴請,這兩人隨著家中祖父來給楊巍敬過酒。
她並不搭理二人,只是理了理衣袖,慢騰騰上樓取出弓箭,抬弓瞄準二人。
三樓比得是武藝,諸多兵器陳列在此。
“你……你做什麼!”
楊柳不語,撐滿弓弦,挪過箭尖,虛虛繞著兩人打轉,看他們慌忙躲避箭道,一笑收手:“怕什麼,可曾見過我射箭?怎知我就射得準?”
周圍傳來悶笑聲。
二人丟了面子,氣得面紅耳赤,指著楊柳的背影:“不會用你拉什麼箭,不怕傷了人?真是張揚跋扈,愚不可及!”
卻見清瘦的錦衣少年一個回身,挽弓如滿月,微眯的眼中泛著冷色,一支羽箭自他指尖飛射而出,擦過一人右頰,穿過窗子,遠遠飛出去。
百步之外,禦箭者望著靶心上穩穩刺入的箭矢,隔著晃蕩的柳條,正對上風雨樓三樓的人影,怔愣一瞬高聲喝道:“中了,中了!隔著柳樹呢,這般遠,怎樣看清的!箭上還帶著一隻鳥兒呢!”
楊柳拋下弓箭,意有所指,笑道:“承讓,若要賜教,不拘是言語還是其他,請上四樓尋我。”
衣袂翻飛間,她飄飄然上了四樓。
流言蜚語,不過過耳之風。
楊柳自生來就穿梭在流言蜚語之中。
幼時相鄰會指著她說,“此子不類爹孃,非親子也!”
養父母夜間私語,會毫不避諱地談論她是否是痴傻兒。
他們取了楊柳漂流時的木盆中盛放的金銀財物,留下一袋銅錢和些許碎銀,帶著幼弟遠走他鄉時,鄰裡揣測她不孝。
學堂灑掃,亦有不少冷眼冷語,垂首專心腳下便是。邊灑掃,邊聽夫子頌書,長夜難眠,便回頭琢磨白日裡聽進的學問。
及至後來上京,她也慣會營造怯懦不堪的名聲,藉此躲過名利場。
蕭策安不去疏散流言,反而任由其越來越熱,意在逼她就範,是要她知道她已踏上賊船,即便奮力下船也擋不住流語。
楊柳偏不如他意。
她以前從不知道,原來自己腹中的書卷說出口時竟是這般滋味,如此暢快,也從不知道原來她能靠自己登上風雨樓五樓。
那些紛紛議論,隨著她一層層登樓,像是澆了水的啞炮,只是虛張聲勢,找補一般道:“憑他家世,本就能上五樓。”
五樓議論時事,互辯策論。
主場的老先生見楊柳上來,一笑:“你一來,滿室生輝。許久不見你這樣的少年上五樓,眼下正在論鹽鐵禁榷,你來得正是時候。”
此間諸人見了楊柳,頓生驚豔,贊他這般年少就有這樣好的才氣,言語謙和,絲毫不曾提及流言蜚語,亦未惡意打量。
但五樓議的是時事,不止看才華,也看機辯,並不將他在這場關乎禁榷的辯論中放在心上。
不久便有人看向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