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餘卻不信楊柳的秉性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有隱情?且不提通敵和行刺聖上,單說你素來謹慎,怎麼可能連對面是誰都不知道,就貿然和他聯系?”
他將冷水一飲而盡:“你父親不在,老夫便照拂你些。”
“是嗎?”楊柳挑眉,“難道不是因為我裝得有幾分像你逝去的獨子?”
姜餘眉眼劃過一抹黯然。
楊柳看在眼裡,懶懶地一下也不動,靜等他離去。
姜餘嗓音沉重:“老夫不走。老夫這次來,是想提醒你,陛下雖非良配,但對你卻算得上情深義重,何妨妥協一二?”
楊柳攥緊杯盞:“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她病倒在他門外,在他三年前被陛下恩準入宮看楊柳。
“這不重要,”姜餘搖頭,“重要的是你與陛下。”
楊柳咬牙:“絕不可能。”
“顧慮何在?”姜餘嘆息,“帝王臥榻,豈容他人鼾睡?”
這孩子不從陛下,往後獨身一人還好,至多陛下憤恨些。可若她另覓摯愛,陛下該作何感想?
“他是君,我是臣,”楊柳道,“至少陳太傅領我立誓,乃至後來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曾真心實意地想過,我不求做名臣,但一定要做個還算過得去的臣子。”
姜餘明瞭:“你是變法派,應當最明白因時而變的道理。今時不同往日,變上一變,又有何妨?”
楊柳笑了:“我可從沒說過我是變法派。”
“我支援你們,不過是你們如今的理念符合我的想法。等你們背離了這一理念,焉知我不會是最頑固的守舊派?”
她掃視四周,卻並不冒失:“與其爭取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打倒我。”
姜餘深深望著楊柳,再次升騰起哀惋嘆息之感,“你這古怪的性子,也不知誰人受得了。”
楊柳笑笑不說話,提醒他言語間注意著些。此間話語,最後定然是一句不落地到蕭策安耳中。
但看這老大人一把年紀還要為她憂心,楊柳索性道:“我有我的考量,你不必為我周旋。有這功夫,多多管一管你手下那個南大人,我便感激不盡了。”
一句關心人的話,被拐彎抹角地說出來,雖是失了本味,姜餘卻甚是舒心,但又不得不問個清楚,好在禦前為她開脫:“你從前一心為陛下,如今老夫倒是摸不透你的立場,更不知你為何要行刺陛下。”
“我不懂什麼立場,”楊柳臉色微冷,“我只知道這是他應得的。”
此人狡詐,巧舌如簧,數次欺瞞愚弄於她,乃是言而無信之徒,半年之期已過卻仍舊不放她離開,欺人太甚。
然而作為帝王,卻又極勤懇。
人老成精,何況姜餘也算是時常出入宮闈的臣子,又與楊柳關系密切,心裡明鏡似的。越是勸說,老大人便越是生出股逼良為娼的羞恥,聲音越發微弱。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看對面,卻發現楊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加之又近午時,將用午膳,姜餘便順從心意地離開。
臨走前回頭一看,半日的苦心勸說果然是對牛彈琴,楊柳已經曬著太陽悠閑自在地入睡了。
如此看來,一番牢獄之災,大概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