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暗探,早已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可您在這裡一日,他們的野心便深一分。若是傷到您,可就不好了。”
這番話聽來倒是熨帖。
他看她眸子裡盛滿擔憂,便是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也比嬉笑時更令他心喜。見她有些冷,便捂了她的手,果然一片冰涼。
在昏黃的油燈下共話,僅僅是這樣無言地坐著,一陣幸福感便瞬間擊中蕭策安。
他近乎貪婪地看著楊柳,卻發現她唇緊抿著,秀氣的眉眼中透著不安。
“不舒服?”蕭策安望向楊柳的左腿,“雖已痊癒,畢竟是傷到了骨頭,雨天裡莫再出門了。”
“沒有不舒服,”楊柳趁勢抽回手,自在了幾分,“您何日啟程?”
蕭策安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就這麼盼著朕走?”
楊柳垂下頭:“我只是擔心您的安危。”
“你為何擔心朕?”
“就該這樣啊,”楊柳答得毫不遲疑,“不只是我,還有很多人。我們都擔心您。”
“他們也會像你一樣,無時無刻地擔心朕嗎?”
楊柳有些中氣不足:“會的。”
雨早就停了,離蕭策安咫尺之遙的人,卻像是被瓢潑大雨淋了一通,濕漉漉地垂頭喪氣。
來往他身邊的人,多是為了權勢二字。蕭策安依舊記得頭一次見到楊柳的情景,那般膽小怕事的人,分明該是他最厭惡的模樣,緣何如今只是多看他一眼,他便覺欣喜?
多少次,帝王威嚴不容她一次又一次地頂撞冒犯;多少次,他幾乎要不容置喙地讓她承受帝王之怒,讓她明白帝王威嚴不容冒犯,讓她臣服於龍威;又是多少次,觸及她清靈的雙眸,半途而廢!
他怕了。怕她因他的不磊落而厭惡他、憎恨他,怕從她的眼睛裡看到恐懼,怕從她的身體上感到痛恨。怕她不愛他,又怕她愛上別人;怕沒人愛她,又怕愛她的人太多。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佛如此言說,那麼這一次,他徹頭徹尾地敗了。
他終於開口:“回去吧。”
沒受到刁難,楊柳卻有些悶悶的,一個人在屋子裡喝酒。
下過雨,月亮還沒出來,外面一片濃稠的黑。楊柳一杯接一杯地喝,忽地有些悲從中來,醉醺醺地推倒了酒壇,枕在臂上。
蕭策安嘆息一聲,正要抱她去榻上,她伸手亂揮道:“別碰我。”
醉話罷了,若真放任她在這兒趴一夜,明日才是有的受。
可離著還有一尺遠,楊柳便激動地撐坐了起來,眼角淚痕尤在:“我說了,別碰我!”
蕭策安一震。
她眼眶裡一片水霧,淚水啪嗒啪嗒掉,見了他掉得更兇,砸得他生疼。
“我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