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日常應酬的滋味
為人處世離不開應酬,但並不是所有應酬都神清氣爽,相反常常令人厭煩。面對這種矛盾,曾國藩怎樣做呢?曾國藩平生以品鑑人才自詡,這主要得自他的經驗和觀察。他能從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透視人的品格個性。對於吃、請、送等應酬禮節,他也能從中觀察人情厚薄及世風高下。
同治七年(1868)底,曾國藩以協辦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勇毅侯爵、欽差大臣的多重顯赫身份回到了闊別17年的京師。他的弟子黎庶昌在為其師做《年譜》時寫下這樣幾句話:“時在廷諸臣,想望丰采,退朝之際,千官矚目焉。”這並非誇張之詞。17年前,曾國藩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墨糹至從軍,經十數載艱苦卓絕之努力,終於把定都金陵十數年,幾乎推翻清王朝的太平天國鎮壓下去,這在未曾參加這場驚心動魄的朝中大臣而言,曾國藩創造了一個“神話”和“奇蹟”,在朝臣的眼中,他不僅是功臣,更像是一位“英雄”。並且,十七載星移斗轉,當年的高官顯貴早已物是人非,對於朝中的新貴而言,無論是資歷,還是功績,他們都難以望曾國藩之項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只能仰視這位在宮中下馬處彎著腰走下軟轎的58歲的重臣曾國藩。
在京的一個多月裡,曾國藩分明感受到了生命中的“輝煌”和仕途中的“得意”。他的日程排得比平時還要滿,除了每天要接見十餘次來訪者外,他還要外出拜訪各界人士。他需要太多的應酬。因為在他看來,拒絕別人則是“傲”之一端,是脫離官場、走向敗落的一大忌。這裡是他應酬的具體情況:
同治七年十二月廿一日,他應湖廣籍官紳之邀,赴湖廣會館之宴,聽戲、飲酒,自中飯後一直折騰至次日三更,才抱著疲倦不堪的身體,帶著二公子紀鴻離開他十分熟悉的湖廣會館,告別各位同鄉。
次日同一時間,他應各科門生公請,至文昌館赴宴。曾國藩多次擔任考試官,他的門生可謂多矣,這次六科三十餘人共同宴請曾國藩。一曰癸卯四川鄉試,二曰丁未漢教習,三曰己酉順天鄉試複試,四曰庚戌朝考閱卷,五曰庚戌拔貢朝考閱卷,六曰庚戌考學正學錄閱卷,酒後觀戲,二更歸寓。
二十三日,甲午、戊戌兩科同年公請,又直隸京官之大者公請,“兩處各吃一頓”。
二十四日,江蘇通省公請,曾國藩又赴文昌館宴。
二十五日,應倭仁、朱、瑞三位大學士公請,曾國藩至願學堂赴宴。……
曾國藩過去在京師做過幾個部的侍郎,在地方任兩江總督後節制四省,因此,凡是他做官之處,都有各部、各省公請。
對這種吃請宴送,曾國藩十分熟悉,但這次他是以主客的身份參加,當然今非昔比。請他的人一是聯絡感情,二是希望關照。因為曾國藩“寵眷”未衰,受朝廷倚重,他的話自然朝廷要尊重的。為巴結取悅這位重臣,有一位尚書不但在席間盛讚曾國藩所做《江忠烈神道碑》,而且還“背誦如流”,不遺一字,令曾國藩不勝感慨。
在應酬往來之際,曾國藩感受到京師遠非久留之地,他感到有千手千眼在抓著他、看著他。他感到還是在外面、在地方為官自在。他在《日記》中說:“在京酒食應酬,每日疲精以徇物,遠不如外省之得以自由。自問胸次,添出許多鄙俗之念,殊無謂也。”他每天拖著疲倦之軀,奔走赴宴,無非是“徇物”,即給別人面子,讓別人說好話。這與他在地方為官,每天弈棋幾局,倦極即睡,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痛切地感受到人心風俗之不可改變。崇尚權勢,朝野大臣們都眼盯著權勢,巴結、順從、阿諛、媚態,種種令人看不慣的東西已經幾十年了,自己怎能改變呢?!但他又必須成為交際戰場上的“尖兵”,才能成就一生。這就叫矛盾!
人最忌輕薄膚淺,沒有內涵
自負者的性格弱點是自作聰明,其實“聰明”是人們渴求的評價,它表明具有這種評價的人,要比其他人智商高出一截。但是有些自作聰明的人,卻會反被聰明誤。例如自以為是、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總喜歡對別人說“不”等習慣,都是這些人常犯的錯誤。自作聰明的人表面上在智商上比別人有優勢,實則他的危機卻是非常明顯的,即以自我為中心去處理人際關係。這種人的挫敗隨時都會發生,給這種人的忠告就是:請別自負,學會尊重每一個人!
用好一個什麼樣的人,不是一般的小問題,而是大問題。曾國藩的用人術是:讓明白人留下,讓糊塗人走開。一個人的成功與失敗,關鍵在於他能否把與之有關係的人的能力,轉化為自己的能力。只有時時不忘求人自輔,才能抓住時機,創造人生的輝煌。曾國藩認為,人最忌輕薄膚淺,沒有內涵,幾番接觸,就會使人感覺俗不可耐,或令人生厭。大凡有一定學識或修養的人,都能夠沉著穩練,謙謹坦蕩。
曾國藩對於輕薄有更深層次的理解,他說:大凡人寡薄的品德,大約有三端最容易觸犯:聽到別人有惡德敗行,聽得娓娓不知疲倦,妒忌別人的功業和名聲,慶幸別人有災,高興別人得禍,這是薄德的一端;人受命於天,臣受命於君,兒子受命於父,這都是有一定之數的,但有些人不能接受命運的安排,身居卑位而想尊貴,日夜自我謀劃,將自己置在高明的地方,就像一塊金子,冶煉時自認為是莫邪、干將一類的寶劍了,此是薄德的第二端;胸中包蘊著社會上的清清濁濁、是是非非,但不明確去表示贊成或者反對,這本來是聖人哲人的良苦用心,如果要勉強去分什麼黑白,遇事就激動張揚,這是文士輕薄的習氣,娼伶風流的形態,我們這些人不體察就去效仿它,動不動就區別善惡,品評高下,使優秀的人不一定能加以勉勵,而低劣的人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這是薄德的第三端。我現今老了,這三端還要加以防戒。因此曾國藩最反對幸災樂禍、狂傲自大、妄斷是非、自以為是的那些人,而他自身就是自修嚴謹,更多地看到別人長處的人。他尤其是一個極富憐憫心的人,一些有功業名聲的人遭了災難,即使在戎馬倥傯自身難保的艱難歲月,他也絕不無動於衷,而是儘量地給予照顧。
咸豐年間,曾國藩駐守祁門,險象環生,儲備極其睏乏,是他一生行軍中最艱難的時候。一天,忽然想起安徽那一帶多有經學大師,遭受戰亂,顛沛流離,生死未卜,於是派人四處尋問,生存的人給以書信,約他們來軍中的幕府相見,死去的人對其家小給予撫卹,索取他們留下的文章保留。像桐城的方宗城、戴均衡,歙州的俞正燮,貴州的程鴻詔諸家大師,都靠這種幫助而脫離了險境。
跟隨曾國藩從軍打仗的人很多,尤其是出謀劃策的幕僚和下屬,都希望得到曾國藩這位“盟主”的舉薦而飛黃騰達。曾國藩對下屬和幕僚確也不吝舉薦,但他舉薦人又有條件的,那就是要確實為他幹事,不怕艱苦,不講條件。否則,他是不肯保舉的。此外,還有三種人曾國藩不願保奏,一是才高德薄名聲不佳之人,一是才德平平遷升太快的人,一是個人不願出仕者。
第一種人如周騰虎、金安清等,往往一經保舉,即遭彈劾,心欲愛之,實卻害之。例如,周騰虎剛受到奏保,即遭連章彈劾,遂致抑鬱而死,使曾國藩大為傷感。他在1862年9月的《日記》中寫道:“接少荃上海信,知周騰虎在滬淪逝。老年一膺薦牘,遽被參劾,抑鬱潦倒以死。悠悠譭譽,竟足殺人,良可憐傷。”曾國藩從此接受教訓,其後屢遭彈劾、名聲極壞的金安清在幕中為他出力效命之時,力排眾議,堅持只用其策,不用其人,並在給曾國荃的信中解釋說:“眉生之見憎於中外,斷非無因而致。”“今若多采其言,率用其人,則彈章嚴旨立時交至,無益於我,反損於渠。餘擬自買米外,不復錄用。”
第二種人如惲世臨、郭嵩燾等,皆經曾國藩直接間接地奏保,於二年之內連升三級,由道員超擢巡撫,復因名聲不佳,升遷太快而被劾降調。曾國藩亦從此接受教訓,待1865年10月清政府欲令李宗羲署漕運總督、丁日昌署理江蘇巡撫而徵詢曾國藩的意見時,曾國藩即直抒己見,並提出自己的理由:認為一歲三遷已為非常之遭際。該員廉正有餘,才略稍短,權領封圻未免嫌其過驟。丁日昌雖稱熟悉夷務,而資格太淺。物望未浮。洋人變詐多端,非勳名素著之大臣,不足以戢其詭謀而懾其驕氣。該員實難勝此重任。總之是不同意這種安排,以杜升遷太驟之弊。結果,清政府接受了曾國藩的意見,隨即撤銷此議。
至於第三種人,本人不願出仕或不願受人恩德,受保之後本人不以為恩,反成仇隙,說來頗令曾國藩傷心。雖未知其姓名,卻可斷定確有其事。他在給曾國荃的信中談到奏保之難時說:“近世保人亦有多少為難之處。有保之而旁人不以為然反累斯人者,有保之而本人不以為德反成仇隙者。餘閱世已深,即薦賢亦多顧忌,非昔厚而今薄也。”這可以說是曾國藩的閱歷之得,經驗之談。把“敬”、“恕”這兩個字時常記在心中為人處世,應當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則小心翼翼,不論大事小事,都不敢有絲毫的疏忽。以“恕”待人,則凡事都為別人留有餘地,不獨自居功,有過也不推卸責任。如果能把“敬”、“恕”這兩個字時常記在心中,則可以長期擔當重要職責,前途不可限量。